卡那多的最南面,遼闊之地。

這裏是波多爾聯合王國的所在地,大大小小的城市王國將整個遼闊之地割裂成一塊塊風格迥異的區域,縱橫八達的道路又將這一塊塊地區連接起來。然而此時,整個遼闊之地都彌漫在絕望與烽煙裏。

一道裂口極大的虛空裂縫出現在奈山南面山麓。奈山位於遼闊之地北部,與暮山圍成暮色峽谷,兩條山脈都是聖洛倫索山脈的分支，廣為人知的地下城入口就位於暮色峽谷之中。

奈山山麓的虛空裂縫靠近福柯河,與遼闊之地及風語平原接壤,惡魔的力量順著河水流向遠方,深受影響的不只人口眾多的遼闊之地，更嚴重的是緊鄰遼闊之地的風語平原。

翡翠城事件後,風語平原的人民大多數遷徙到遼闊之地，波多爾聯合王國也是就此發跡。而在人煙罕至的風語平原,仍然殘留著許多低級的亡靈生物,受到惡魔力量的汙染,它們發生了可怕的變異。

只能在夜晚出現的幽魂變得猙獰而巨大,半透明的身體染上了深綠色的斑紋,就像魔鬼的標記,脆弱的骷髏變得堅硬,不需要亡靈法師的指揮就會自由行動。成群結隊的亡靈生物蔓延向遼闊之地，和虛空裏的惡魔生物一起將絕望和恐懼散播。

波多爾聯合王國第一時間給教廷發去了求援的信號，然而傳訊兵與信件一起失去了音訊，在第三波傳訊兵也一去不覆返之後，波多爾聯合王國的國王意識到，教廷不會來幫助他們了。

事實上，教廷此時自己都焦頭爛額，更別提救援別人了。

“在一個多月前，格林之森深處就出現了大規模的變異魔獸，哈洛爾王國與教廷共同派兵前去調查，發現了一道極為細小的虛空裂縫，裂縫的邊緣所有植物已經發生變異。波多爾聯合王國向教廷求援的時候，整個格林之森已經被惡魔生物占據，教廷和哈洛爾聯合王國正在艱難抵抗，但防線依然在逐步緊縮。”阿奇柏德在地圖上標出了惡魔大軍的主要分布點。

風語平原，遼闊之地，安蘇裏草原，東方平原，無一不是人口分布占多數的地方。而且顯然，在神之遺跡空間崩潰前，虛空裂縫就開始出現在卡那多大陸。

“它們有意識地在追著活人跑？”漢米敦挑著眉道。

“目前看來，似乎是這樣沒錯。”阿奇柏德道。

“那為什麽夏瑪爾盆地沒事？”艾露菲爾指著和格林之森僅有一條山脈之隔的夏瑪爾盆地，“那裏也是人口密布的地區，而且地理位置相當好，對於惡魔生物來說，只要在夏瑪爾盆地內部開一道裂縫，整個盆地就是一個牢籠。”

夏瑪爾盆地三面環山，僅有一面不環山的東面則是海岸線。

“而且對於有翅膀的生物來說，飛躍過一個山脈根本毫不費力，它們為什麽選擇和教廷哈洛爾王國硬抗而不去攻擊相對來說弱小的多的夏瑪爾？”

艾露菲爾的問題讓眾人的視線集中到了夏瑪爾。

“您不知道為什麽嗎？”穿著黑袍的小個子神術師突然開口道：“聽說您曾經見證過遠古的那一場災難。”

艾露菲爾看了他一眼，奧德維希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破了黑袍神術師的身份：“預言家。”

“那麽您能看見所有的未來嗎？”艾露菲爾反問他，不等對方回答，她繼續道：“您也說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一個神明遍布的年代，天知道他們都幹了什麽？”

精靈的語氣中聽不到絲毫對神的敬畏，這令在場的神術師們紛紛皺起了眉。不敢相信這個毫無敬畏之心的精靈居然也是一個神術師。

“請註意您的言辭，閣下。”一位神術師忍不住出聲道，艾露菲爾認識他，是那個以為術士是召喚生物的家夥。

作為“神之遺跡中的上古遺民”旁聽出席會議的盜賊和術士這兩天總算對現在大陸的情況有了一個初步的認知，此時，顫栗（術士）出聲了：“我，認為艾露菲爾說的很對。天知道，他們——那些神，幹了什麽。說不定，這些燃燒軍團，額，我是說惡魔生物就是跟著神來的呢？”

術士根本不知道他說出了一個怎麽樣的消息。這消息直接在神術師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一位大概是信奉什麽正面的神明的神術師怒斥道：“你這個邪惡的惡魔走狗——”他話沒說完，阿奇柏德狠狠瞥了他一眼，這個神術師大概也意識到現在是在誰的地盤上，把後半句咽了下去。

“無知。”顫栗高冷的雙臂環胸，送了他兩個字。

奧德維希指節輕敲著桌面，有些頭疼這些信仰深厚的神術師。議會內部會議上，他們根據艾露菲爾的猜想基本推測出惡魔的來源——追著一批高等種族的外來者——而那一批高等種族大概就是卡那多最初的神。

幾乎所有的古代文獻中都明確記錄了一點：是先出現的神，之後才有的惡魔。而神也確實是在全大陸的種族的共同努力下才擊退了惡魔。再往後，才是人們熟知的諸神之戰。

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什麽而開戰，只知道戰後，所有的神明都消失了。

盡管推測結果令人吃驚，但除此以外沒有合適的解釋了。

信仰真理的法師們在大吃一驚之後選擇了接受，也許對他們來說，真理之神只是一個代表真理的具象表現，至於這位真理之神究竟是誰，那根本不重要。

但神術師卻不這麽容易接受。

對於神術師們來說，他們所信仰的某個神明就是一切力量的來源，他們堅信自己使用的神術是通過該神明而獲得，一旦失去對這個神明的信仰，那就是動搖力量的根本。

而現在，那些奧術師對他們說：你們信仰的神只是一個比較高等的種族，他們只是率先獲得了某方面的知識，而且還是被惡魔追殺到卡那多來的。

這叫人無法接受。

阿奇柏德僵硬地點了點頭：“讓我們再考慮一下。”

艾露菲爾很想問問“你們想考慮什麽？考慮換個信仰？還是換個職業？”，不過轉眼看到連目光都顯得有些呆滯的老頭，她還是選擇了沈默，生怕再刺激一下老頭就瘋了。

阿奇柏德拒絕了再談判，帶著一隊神術師在永望峽谷住了下來，每天都反覆研究大量的古代文獻，就連魔法之書都拿去做了拓本。奧術師們覺得神術師不好理解的時候，神術師們覺得奧術師都是瘋子，好好的信仰說拋棄就拋棄，思想轉變的速度比高速奔跑的疾風獸還要快。

奧德維希就沒指望阿奇柏德和他帶領的神術師們能一下子就接受這個說法，他帶著艾露菲爾和盜賊術士通過傳送門前往了遼闊之地。

空間已經趨近穩定，虛空裂縫幾乎固定了地點。凈化藥劑也收獲了第一批成品，艾露菲爾服用了三次後徹底擺脫了她的小黑手，瓦倫正在給藥劑進行改良，爭取更快的療效。

遼闊之地的情況可以說是幾處虛空裂縫出現點中最慘烈的。平民和士兵的比例相差巨大，真正的可作戰人員本身就不多，更何況波多爾聯合王國平時都是各自為政，在惡魔生物出現的第一時間並沒有馬上聯合起來，死傷極為慘重。

在接連一個月的抵抗中，多數的幸存者都遷移到了靠近夏普多斯山脈的一個名為艾普的國家，以安德利絲河下游為最後的防線。

波多爾聯合王國的士兵將領死守著這道防線，他們的身後是他們的親人和朋友，是數以千萬計的平民，一旦被攻破，後果不堪設想。

“我現在有點想念地精的武器，可惜他們要價太貴了。”一場戰鬥結束，穿著盔甲的戰士喘著氣對身邊的神術師抱怨道。

神術師的白袍上已經沾滿了血汙，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洗過澡了，僅有的最後一套潔白的袍子他還打算留著在戰爭勝利以後穿。是的，盡管希望渺茫，他依舊想要看到勝利的曙光，他們還沒有放棄，這場戰爭還不會結束。

“地精？恐怕他們現在自己都忙著對方惡魔，即使有錢他們都不一定會賣出生產的武器。而且沒有地精的邀請函，根本沒有可以找到他們，除非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說話的人裹著灰色的鬥篷，手中拎著一根暗紫色的法杖，他一邊說一邊擦拭著法杖頂端的紫水晶。

這是一個奧術師。

很奇怪不是嗎？一個奧術師，在防線的最前端自由行走，幾個神術師就在他的不遠處卻沒有對他動手。這在以前幾乎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戰士記得這個奧術師，大約10天以前，他出現在一隊平民隊伍中，他們在河邊遭到了地獄犬的攻擊，救援的軍隊根本來不及顧及到所有人。在危急時刻，是他施法招來了大片的雷霆，亮紫色的雷光照亮了灰色的天空，整個河段都蔓延著恐怖的閃電之力。

就是這一擊成功將成群的地獄犬阻擋在河邊，也為軍隊爭取到了重新布防的時間。

隨後，這個奧術師要求與帶軍的將領進行談話，那位艾普公國的將軍為他下了一道擔保令，他將協助前線士兵守住防線，而其他人不得傷害這位奧術師。

起初所有人都覺得很別扭，看吶，他們居然要和一個奧術師合作。神術師們更是拒絕為他提供治療。不過在魔法的強大破壞力下，在惡魔生物的不斷進攻下，將士們開始重新定義奧術師。

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有一個傷害爆炸的隊友總是件好事不是麽？何況這個隊友還有許多實用的小把戲。起碼在他來了之後，他附近的人很少有從城墻上摔下去摔死的，所以不少士兵都願意和他防禦同一段城墻。

戰士身邊的神術師垂下眼眸，多年的宿怨並不那麽容易解開。不過此刻，起碼他們可以做到互不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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